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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宇春父亲曾劝她退出娱乐圈 李宇春结婚了吗老公是谁
新浪
2019-12-16 13:02

几年前在台北夜市,突然一种失控感降临,李宇春一直往前走,不敢停步,害怕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。但并没有人认出她。“我其实是对人群有恐惧的。你觉得这个东西并没有对你造成伤害,但突然某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,让你自己意识到,原来我是受过伤害的。”

但没有别的选择了。李宇春深知这一点。

一汪湖水

吴彤觉得自己必须去见李宇春,否则他将失去这张流量王牌。此时是9月24日,浙江卫视演技竞赛类综艺《我就是演员》开录一周前,游说李宇春加入的工作已经进行了4个月,就在作为总导演的吴彤以为大功告成时,他收到消息,李宇春团队萌生退意。

第一时间即行动,从杭州赶至北京,已是凌晨。吴彤感到李宇春崩溃了,“心理压力和生理压力都到极限了”。他见到的她,“面无表情,丝毫没有笑意,非常严肃”。

如果总导演的描述成立,这将是李宇春演艺生涯里难得出现的崩溃时刻。就像一汪湖水,在大众印象中,这位35岁的女星从出道以来,总是保持着一种异于常人的镇定。

2013年,李宇春去荷兰阿姆斯特丹参加MTV欧洲音乐大奖的颁奖礼。与国内颁奖不同,那个结果是未知的,她将与EXO、贾斯汀 · 比伯等人竞逐全球最佳艺人奖。奖项揭晓一刻,李宇春的名字被念出。在那样一个场景下,击败那样的对手,再怎么激动都是可以理解的。刚加入团队的宣传总监以为,李宇春下台后一定会非常兴奋,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,他看到的是一张淡定的脸,他只有压下与她击掌的冲动。

这种处事风格大概可以追溯到李宇春的少年时期。她的父亲向《人物》回忆,当年她报考四川音乐学院,公布结果时父女俩去看榜,一堵墙看下来,名字没在榜上。李宇春坐在街边发呆。父亲不甘心,撇下女儿折回去又看了一遍,发现拐角的墙上还贴着一批名单,这次,找到女儿的名字。他兴奋极了,喊女儿回头来看。女儿松了一口气,比父亲还要镇定,并没有“当时就跳起来那个感觉”。

“在我的印象里,基本上没有那种很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。”父亲说。

“挺淡的。”这是周边采访中描述李宇春常常出现的一句话。不要期待她能够眉飞色舞地说“太棒了”。“她很少表达出很明确的确定性的兴奋。她始终有一个距离感,我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体会到那种感觉。”常年与李宇春合作的摄影师许闯对《人物》说,她很少当面肯定别人。

李宇春是网络暴力第一代的受害者。自她出道以来,因为干练、短发的中性形象,她遭受过铺天盖地的调侃、抹黑与侮辱。她没有公开反抗过,甚至鲜有解释与自辩。从表面上看,她好像与狂热、仇恨情绪生活在一个平行空间里,完全不为所动。

2016年,QQ音乐颁奖典礼,当晚在公布最大奖项,最具影响力女歌手时,大屏幕播放出李宇春的获奖资料,视频配音念出的却是:最具影响力男歌手李宇春。那个直播在后来变成一场腾讯的全面危机,愤怒的李宇春粉丝“玉米”们发动了反攻,腾讯旗下多个App的评分一度被拉低到一星半。腾讯当时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《人物》,危机最终化解前,那几天过得极其漫长,就连马化腾也亲自参与了处理,腾讯音乐高层年终奖取消。

但这一切和李宇春本人没有直接关系。

事情发生的那一刻,经纪人杨柳从震惊到愤怒,她根本无法说服自己,那个是无心之过。台下“玉米”一片沉默,“大家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”。只有李宇春似乎置身事外。杨柳看着她,站起来,走上台领奖,道谢,一切非常得体。

宣传问她是否取消之后的群访,李宇春淡淡地说:“不取消。”果然,她被问到如何看待这个现场乌龙。她平静地讲出对整场典礼的感受,指出那些令人遗憾的疏漏,她更多在谈论别人而不是自己。“李宇春式优雅”随后登上了热搜。

所有这些故事都在论证她的波澜不惊。那么9月24日,吴彤眼中那个“崩溃”的李宇春是怎么回事?

“那他太不了解我了。”《人物》向她求证时,她笑了,“我没有(崩溃),完全没有。”

为什么面无表情,丝毫没有笑意?“我可能时常就是这样的表情。”

湖水依然未见波澜。只不过那一天,团队反对声音达到了顶点。十几人,没有一个支持她。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想保护她。李宇春不是专业演员,要她加入到与一群老戏骨的演技对决之中,风险太大了。如果演砸了怎么办?如果沦为笑柄怎么办?她是经历过漫长网络暴力的人,如果引发新一轮怎么办?

反天娱式存在

对经纪人杨柳来说,李宇春愿意参与《我就是演员》实属蹊跷。她的志向不是成为演员,拒绝过许多知名导演的邀约。她从小喜欢周星驰的电影,但即便是面对周星驰本人的许诺,他可以亲自下场和她一起演,她还是腼腆摇头。她也不爱上综艺,一些美食或旅行类节目,录起来很轻松,她也都推了。

在娱乐工业里,艺人某种程度上是经纪公司的产品,塑造与改变难以避免。作为内地最大造星工厂流水线上产出的第一代艺人李宇春,2015年自己成立公司前,在天娱度过了10年。

天娱原始团队来自湖南广电体系,擅长通过电视节目打造粉丝文化,但李宇春抗拒这一切。她从不叫她的支持者为“粉丝”,称她们(考虑到女性占据压倒性比例,故用“她们”)为“歌迷”。歌是她与她们唯一的连接。“李宇春跟粉丝有联系吗,这么多年,几乎没有。”

“我觉得我没有这个精力,我觉得它其实是件挺累的事情,而且我本来就不善于跟人打交道。”李宇春说。“玉米”没有官方组织,靠着贴吧、QQ群动员。李宇春不运营粉丝经济。围巾、手机、图册,卖各种周边产品的机会太多,除了为配合演唱会和专辑的形象概念,曾限量发售过一次T恤和旅行箱,15年来她售卖的只是专辑。

每次搭飞机,都有粉丝接送。她不会融入人群,不停步与她们合影,只埋头向前走。但有一件事情她认为理所当然,不走机场的VIP通道。“我本来就是被大家选出来的,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身份。”

只有一次例外。那是在青岛办完演唱会去机场,车刚下高速路,就被警车拦下了,指示李宇春避开人群。几天前,一位好莱坞影星在机场出现引发了混乱,相关部门因此很紧张。前方已经有几百个“玉米”等着了。

在警方坚持下,李宇春走了VIP通道。她为此破了另外一个例, 为了不让徒等的“玉米”失望,她请她们到室外空旷处一起合影。

在微博诞生后的8年,李宇春的手机里没有这个App。从外界看来,她确实一早就有个微博账号,但那是唱片约还在太合麦田时,公司为她注册的。她甚至不知道密码,都是公司在发。离开太合麦田后,微博就停了。这让团队非常头疼,一般来说,明星只有持续地更新消息、频繁出现在社交媒体的时间线里,才能保持影响力。

直到2017年底为宣传新歌《一趟》,她才正式启用微博,密码靠重置才找回。杨柳回忆,那天就像火箭发射,整个团队严阵以待,看着她在手机里按下了发送键。在此之前她先做了一件事,把非本人发的信息一条条删掉了。

现在,她手机的社交软件也没几个。即便装了微博,她几乎不刷,‘不太会使用’,一次操作失误,一键关注了80多个人。所以与其他明星场面上的往来亦不存在。不是抗拒什么,而是没有需求。她的表达欲极其寡淡,并不关注别人评价,不会搜自己名字玩。碎片时间,她主要在听歌。

无论她签下什么样的代言,她不会按照行业惯例发微博广告。这给团队在商务谈判上带来了麻烦,对方递上的是标准合同,总需要解释一番,“微博是她自己管理,我们都无权决定”,然后把相应条款剔除掉。

做自己,对李宇春至关重要。很少上综艺节目的一个原因是,她抗拒真人秀里的剧情设计,不愿配合去演。“我知道他们是有本子的,我内心确实会很排斥这种东西。”她说。

一切顺其自然,别人心心念念的奢求却在她这里实现了。2012年,她演唱会做的是一个音乐剧的概念,服装风格偏宫廷式。她恰好认识了法国殿堂级设计师高缇耶,于是请他合作。完全颠覆式地,1米75的她穿上了一件白纱裙。不是为了走秀,一切为了舞台服务。那是她被时尚圈关注的开始。势头很快起来,王大仁、Gareth Pugh、Jeremy Scott,越来越多的大牌设计师参与到合作中,她代言起古驰、纪梵希、欧莱雅等品牌。

设计师们喜欢她,辨识度是她的王牌,面对那些时尚大咖时,她依然保持着真实的自我。与当时担任纪梵希创意总监的Riccardo Tisci在巴黎见面时,对方问她,如果穿高跟鞋的话,可以吗?她直接回答,no。“很酷,我就喜欢这样。”Riccardo Tisci说。

不要把李宇春想象成一个破坏者。与西方走中性路线的明星大多所呈现的叛逆模样不同,粉丝用“乖”来形容她,她谦卑低调,没有绯闻,未见失言。“我讲明白了吗?”她习惯在每说完一段后对《人物》记者这么问,这是属于她的语言方式。是“我讲明白了吗”,不是“你听懂了吗”,她像在问自己。

与她这个级别的其他艺人不同,她很长时间都没有随行安保。考虑到她出道即是顶级“流量”——那时候这个词还没出现,这当然不是一项寻常安排。身边人多次提议,“不是说装,尽可能避免伤害”,总说服不了她。“我其实特别喜欢就是独来独往,可以自由自在的。”她说。

这种情况在2013年底结束了。她去长沙参加跨年演唱会,机场扶手电梯上,前面拥挤的人群边向上走边拍照,一下像多米诺骨牌般滚落下来,迎面将李宇春压倒,她动弹不得,被上行运到台阶口。她的小腿肿了起来,上面硌得全是血痕。

所有粉丝似乎吓坏了,鸦雀无声,竟然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刚被她们压在身下的偶像。李宇春被扶起来,一句话也没有说。她去了医院,没有错过第二天的演唱会。从那以后,她听从了团队的安保安排。

虽然普通人的自由对她来说是难得的,她依然像个名利场里的普通人,派对、豪车和名人朋友,都不是她的兴趣所在。“谁的生日party,我可能就来来回回就去过那么一两次。我宁愿孤独点,我可以干一点我自己想干的事儿。”她说。

所有这些都变成了一个反反复复的问题:如果天娱代表的是一个庞大的体系,那么李宇春是如何变成偶像产业链上的一个异类的?

少年倔强

成都铁路公安老李几乎在纪律部队干了一辈子。服完兵役后,他短暂地在工厂干了3个月,就穿上警察的制服,直到今天。他有军人情结,按照他的设想,女儿高中毕业后要考军医大,走他的路。让他意外的是,女儿报了四川音乐学院。

一些日后的行事习惯在少年时已有预兆。李家的家教很严,吃饭要端坐,“筷子不能敲碗”。父亲生气就瞪大眼,女儿给他起外号,“大眼睛”。她初中就住校了,非常独立。她喜欢一个人呆着,放假不爱出门,在家里打《魂斗罗》和《超级玛丽》。住校第一周结束,老李去接女儿,女儿远远看见父亲很激动,张开双臂扑过来。但内敛的父亲迟疑了,他没有做出拥抱的回应。他看到,女儿一下子就平静了。那个画面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,父亲很后悔。“当时应该把她抱起来。”他回忆说,“在这个成长的过程当中,我们带给她的是这些东西,还是有一定的影响,她没有这种爆发出来的情绪。”

她性子里有倔强的部分。文理分科,所有人都觉得她作文好,该选文科。她对父母先斩后奏,直接选了理科。“我不想按照大家的意愿。”高三时,她突然剪了个短发回家。母亲喜欢她以前留长发扎马尾辫的样子,骂了她。她不说话。她从小就不和父母顶嘴。下次,照旧剪短发。再下次,还剪。

选择音乐,并非毫无迹象。她很小时候就有一个随身听,从来不离身。中学里她连拿了几届校园歌手比赛冠军。临毕业前,应同学要求,她想在学校开个演唱会。父母不同意,她就死缠烂打。演唱会在校礼堂里开成了,同学们排着队签名。

在音乐学院的第一年,她经历过巨大的自我怀疑。母亲音域极高,她继承的却是父亲的中音,班上别的女孩能唱上去的歌,她完成不了。再加上,她来自普高,没有系统学习过乐理,很多地方跟不上。有一次在家和母亲谈话,她说出这些困扰,哭了起来。这很鲜见,父母印象中,她自幼承受能力很强,不会轻易承认挫败。失落之下,她缺席了一门考试。

从那时候起,她就找到了一种方式,强烈不适的时候,把感受压抑下去,对外状态是‘石化的镇定’。‘很多的同学就说你很酷,我就觉得那酷就酷呗,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词儿。’她回忆说。

自卑的沼泽是慢慢走出来的。老师给了她鼓励,“你这个嗓音是你的宝,是辨识度最好的。”她的成绩追了回来。大三那年,她报名了超级女声。2005年夏天结束的时候,人人都在谈论李宇春这个名字。

回到当初,父亲尊重了女儿的报考选择。日后,李宇春成了大明星,在家里聊起来老李提前退休的事情,他不同意,“她走这条路的时候,是她的选择。她也尊重我的意愿,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单位人对他的称呼,逐渐从“老李”过渡到“春爸”。春爸喜欢他的工作,收入和女儿没法比,“这个收入是我的收入,我们应该用自己的钱”。

他的岗位需要轮流熬夜值班。女儿很忙,一年难得回一两次家,有个大年三十,她回来了,父亲去值夜班了。“向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表示慰问。”女儿跟父亲开玩笑。他们很像,她继承了他的内敛与冷幽默。她和母亲电话聊过,夜班吃不消了以后可以换一换,但从未当面和父亲谈起。直到近5年,单位考虑到春爸年纪大了,才做出调整。

警察父亲可能从未真正理解过女儿演艺工作的全部。他心里划着一道线,这一边是歌手,另一边是除歌手以外的其他艺人。他本能地对演艺圈抱有戒心,觉得那里更累,不可控的状态更多。“我感觉唱歌的歌手,单纯多了。”女儿是歌手,他不希望她跨去另一边。

他更多看到的是这个行业的负面。拍《龙门飞甲》,为了营造沙尘滚滚的氛围,片场扬起很多石灰,吸进肺里在所难免。李宇春倒没怎么抱怨,当时担任她助理的嫂子,肺部落下了病根,每年需复查。父亲对此耿耿于怀。

那次在长沙机场电梯被压倒后,李宇春过一个月回到成都,父母注意到她的腿,肿胀严重,里面有硬疖子。他们马上拉着她去看医生。“她回去以后没有好好处理这个事儿。”春爸想。那时,他就萌生了让女儿退出一线的想法。

这个念想在2018年李宇春巡回演唱会中途付诸实践。她滑膜炎发作,但成都站演唱会在即,她没有取消,选择打封闭后拄着拐杖上台。回到酒店,春爸找到了经纪人杨柳。“你有没有考虑过,不要让她再当艺人了。身体扛不住了,不能再这么耗了。”他认真地说。

该回归家庭了,他想着。夫妻俩好多年前就聊过,女儿“好像无暇顾及个人感情生活”,等她30岁要催婚。结果时间过了,只是当面提过两次而已,女儿简单几句就转移了话题,谁也不好意思咬住不放。老两口一参加同事孩子的婚礼,就难免生出感慨,“有时候觉得做一个平凡人挺好的。”

当你知道春爸是这样一个人,你大概可以明白,为什么当年超级女声比赛,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现场。春妈去长沙陪女儿了,他一直在成都上班,没想过要请假。那只是一个唱歌比赛。他和女儿都是那么认为的。他不喜欢女儿在节目里的造型。“哎呀,比赛也差不多了,这场淘汰了就行了,就回来了。”10进8那场他对妻子说。

李宇春被352万张短信投票送上冠军宝座的那个夜晚,春爸去成都街头喝啤酒庆祝。女儿打来电话,他对她说:“你抓紧时间收拾一下,回来报到嘛。”

冰山

2008年,杨柳加入天娱成为副总裁,主管艺人经纪。很快,她就发现天娱最重要的艺人李宇春,是她将要面对的一座冰山。在签约以后的数年,天娱在北京的办公室,李宇春仅去过一两次。天娱曾为李宇春指定过几个经纪人,但也只是名义上的,李宇春根本不承认,她基本不回对方的短信。

作为负责公司60多组艺人的天娱副总裁,杨柳认为她本人必须与李宇春建立直接沟通。可是每次对接工作,说了一大堆话,李宇春简单一句话就打发了,“不去。”中秋节她硬着头皮给她发短信,邀请她一起吃饭。冰山纹丝不动。一个月后,短信回了,就两个字,“不吃。”

即便是天娱总裁龙丹妮叫她出来玩,也会碰钉子。春春,给你介绍一个人。不去。春春,出来喝酒。不去。春春,赵本山在这里。不去。“打几次电话都不去。”曾来北京陪伴过她一阵的母亲回忆。

冰山不是一天形成的。

生活在她成为选秀冠军的第二天就彻底改变了。她早上7点飞机就去了北京。粉丝送的礼物来不及处理,母亲留下来打包,二三十个大箱子。

她在四川长大,初来乍到,不适应北京的气候。不适应的远远不止于此,她期待成为一个歌手,但是她对新环境和这里的运行规则完全陌生。“你带着很多的问号,没有任何人培训你。”她回忆。唱片约她选择了张亚东所在的太合麦田——从学生时代她就喜欢张亚东的作品,后来才知道真是什么都不懂,并不是要签在同一家才能合作。

那一年下来,整个人完全是懵的,像个高速旋转的乒乓球,去了太多地方,见了太多人。“每天早班飞机,每天早班飞机,站着都打瞌睡,她不知道做艺人要跑这么多通告。”春妈说。夫妻夜里两点才敢睡觉,“因为到那个时候感觉才能给她通一下电话”。

大部分时间在路途中。抵达一座新的城市已是夜幕降临。当然会寂寞,她坐在商务车里,盯着窗玻璃上自己的投影,和自己对话。“你变了,你一点都不够自我。”玻璃上映出的那个人说道。

太多与音乐无关的活动了。她被天娱安排客串一个角色,觉得特别蠢,根本搞不清在干嘛。还有一次她站在台上,一波波的经销商轮流站在她身边拍照。“你就是一个白痴。”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响起来。周围混乱嘈杂,她一直站在那里,但收起了微笑。

那一年,她反复看一部叫做《海上钢琴师》的电影。在那个主角身上,她找到了一些相似的东西,“他也是那种极其孤独的一个人”。她意识到,人生注定孤独才是生活的真相。

母亲感到,女儿变了。以前她们无话不聊,她记得中学住校时,女儿连每个礼拜50块的生活费怎么花,都会主动写在一个小纸条上汇报给她。但现在,交流的门关上了。她像望不见底的深渊。“哎呀,这个比赛真不该去参加,怎么把我娃娃变成这种性格了。”春妈对丈夫说。

父母去北京看她。到的时候天黑了。父母站在门口,屋里灯光昏暗,她坐在矿泉水箱上,留给父母一个清瘦、孤独的背影。那是让父母难以释怀的一幕。那不是他们所以为的明星生活,她一定是遭遇到某种困境。她住的那个两居室空得像个仓库,乱糟糟的,连椅子都没有,只有房东留下的两个小凳子。

母亲害怕将要失去这个女儿了。去质问她,她并不走开,只是低头沉默。哪怕像更年轻时候那样,在父母面前哭一场也好,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
父亲感到必须做点什么。他手写了一封信,表达对现状的担忧和对女儿的鼓励,满满六七页纸,当面交给她。她看了后,什么话都没有说。

她对天娱的公开反抗发生在录制第一张专辑《皇后与梦想》的时候。频繁商演让她无力专注于音乐,这触碰了她的底线。她直接去找天娱董事长王鹏。她不知道还有谁曾这样挑战过老板,在此之前她跟王鹏也没有任何交集。她赢了。

“相当于第一次跟老板说不吧,”她回忆,“当你发现这招有用的时候,你就随时会拿起这个武器。”

她在天娱变成一个特殊存在。其他艺人是求着演出部负责人,安排更多的商演,李宇春是反过来的,演出部负责人要求着她。她好像完全不着急挣钱。没有人给予她话语权,她的话语权是通过对抗争取来的。

刚签约天娱的时候,公司指派的经纪人大李宇春几岁,把她当成一个小孩,说话有时是命令式。“我会比她更强势,因为我会说,我根本不在意你们这个东西,我要回去读书,所以我们彼此之间是激怒的。”李宇春说。

两人矛盾彻底激化却是因为一件小事。有一次过机场安检,那位经纪人没打招呼就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了李宇春的行李箱。她知道后,非常生气,“你为什么可以随便地放在我的箱子里面,万一是毒品呢?”

很多年后,李宇春对《人物》承认,她刚进入行业时过于敏感了。“除了对那个经纪人的不信任,对娱乐圈也是不信任的。为什么你会说到毒品呢,肯定因为对这个圈子有一些之前的固定印象吧。”

《超级女声》当年的狂热,被外界赋予了很多意义,史无前例,中国观众有机会用投票来决定明星的诞生。李宇春登上了《时代周刊》封面。媒体的提问难免带着既定框架,她感到她被当作一个符号,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她因此对采访变得抵触。“我只记得反正问我的问题,是我能回答‘是’结束的,我绝不会回答为什么。”

她听得到那些质疑的声音,冠军为什么是李宇春?为此,她将2006年启动的系列演唱会起名为“why me”。“为什么是我,why me。但是同时你又有一个属于21岁的倔强,why me,因为我会要告诉你为什么是我,所以它既是一个疑问,它也是一个感叹号,它会促进你自己去拼命地往前嘛。”

她的中性风格也时常成为被讨论的话题。这为她带来了困扰。“你也会想说究竟是我自己的问题,还是别人的问题。那我在这件事情上面我应该是要坚持去做我自己,还是我应该放弃做我自己,别人无法去帮助你消化或者是去做引导的。”

更复杂的困境将要来了。

伤害

作为中国第一代流量明星,有李宇春的地方就有着应援灯牌与呐喊。对于某些行业前辈来说,这构成了一种破坏力。有人曾表示不愿与她同台,或者公开表达对她的轻视。

草根选秀出身某种程度上成了她的原罪。中国广播电视协会曾将矛头指向湖南卫视,称‘超级女声’低俗。“降温处理”确实发生了。她与其他几位超女参加北京奥运会主题曲的群星合唱,全部没有得到特写镜头。广州邀请她与林俊杰、莫文蔚等4人录制亚运会的主题曲,现场开幕时,却被临时决定不让她上台。参加公安部文艺晚会,她的节目被剪辑掉了。她的每张专辑都是年度销量名列前茅,但在2013年以前,她从未得到春晚邀请。

早年那种局面是选秀歌手们都要面对的,并不针对她一人。落在她个人身上的,是另外一个状况。

也许是她后知后觉,李宇春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互联网的恶意,是2008年。汶川地震次日她去献血,被人拍到,网上有人发现照片中扎针的位置不同,指称她造假炒作。

她一贯身体虚弱,献血是她瞒着母亲去的。按流程,要先在一支胳膊抽血化验,合格再换另一只胳膊进行捐血。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,确实很多人相信了。她本可以公开向媒体解释,但她决定遵守自己的内心选择,不辩护,也不再去看那些指责。

不说不看,却停不下来自己想。“这件事情是会让我对人性有怀疑的。”她掉进了一张网里,那些想法总会冒出来。有一天,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,也许她献出的血会流向一个骂她最狠的人的身上。她很惊讶自己会这样想问题,感到荒谬,又觉得有一种魔幻现实般的黑色幽默。

然后是那场席卷互联网的狂欢。从2009年开始,“信春哥,得永生”,“信春哥,不挂科”,到处涌现出这样的声音。后来回头看,人们会承认,不同于某些自我营销式标签,“春哥”是对女性的刻板偏见与侮辱。也许,伤人的不仅仅是一个词本身,而是伴随而生的那种欺凌文化。她的头像被PS,各种移花接木的恶搞图片流传于网络,甚至出现在乡镇“生男生女都一样”的海报里……

2009年7月内蒙古音乐节,场面失控了,台下的摇滚迷喊着“春哥”,向台上扔矿泉水瓶。有报道说她回到酒店就哭了,那是误传。她坚持在台上唱完3首歌,还一脚将一个矿泉水瓶踢了下去。“我当下的第一反应我自己还会吓了一跳。”她说。

“黑的最惨的时候吧,我也不会要求公司去删那些东西或者干吗,当时我就说了一句话,反正那个人又不是我。”包括她本人,都曾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。

后来她想清楚了,所谓的不在乎,是个假象。

“表面状态其实也没有太大影响,我觉得内心还是会受到很多的影响。”李宇春对《人物》说。那时她特别害怕和父母在一起时,突然有人冲上来对她喊那个词,“我会觉得我不知道怎么应对。”为此,她刻意减少与父母相处的时间,经常自己待着。

她认定了,反击是无效的。“我仔细想了一下,还是因为我自己太清高了,我太倔强了。我觉得他们有问题,那我为什么要去跟他们去讲。”她认为时间可以去帮她洗刷掉这种攻击和伤害,她近乎盲目地相信这一点,虽然她不知道这之前需要熬多久。

再然后是那些层出不穷的假新闻:和煤老板结婚,自杀,整容死亡。无数屏幕后面有着无数ID。“天天发律师函,删帖。”杨柳回忆。

所有伤害累加起来,构成因果。“我完全就是用了一个硬壳把自己给包裹起来,身边的人也走不近我,我也不愿意走近他们。”她说。也正是2009年,她完成了第一张创作专辑。她开始学习打鼓,那变成她的一种宣泄方式。她对众声喧哗的微博不感冒是必然的。她越来越让自己沉溺在封闭的世界里。那里只有音乐。

2009年结束时,天娱在一个酒吧开年会。杨柳记得那一幕,别人都在唱歌、喝酒,李宇春一个人坐在很远的角落里打鼓,“没有一个人敢去靠近她”。她就那样奋力敲打了几个小时。最后,鼓被打坏了,公司赔了钱。

随后的why me演唱会,李宇春插入一个自导自演的短片,将遭受的网络暴力以意象方式呈现——这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。片中她走过充满敌意的人群,脸被飞来的玻璃碎片划伤。随着她继续走着,伤痕不再可见。她翻唱了《流言》。唱着唱着,眼泪掉落下来,那是至今仅有的一次她当众哭泣。

台下的春爸春妈哭了。他们这时才体会到女儿内心的压抑。他们理解到女儿对他们的隔离,恰恰是在保护。“那个时候我们才感受到了她当年那种孤独,那些网络暴力给她造成的伤害和影响。”春爸说。

她连心理医生都没有看过。后来,她将原因归于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。中学她住宿,父母每周三开车去给她送汤补身体。大些时,她感到不好意思了,就利用课间出来,坐在车上喝完再回教室。一次媒体采访问及父亲对她的影响,她没有长篇大论,给了一个简单到令人意外的回答是:“爱我妈妈。”

少时埋下的根基,父亲那封没有得到她回应的六七页纸的亲笔信,母亲关切的嗔怪,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作用,她后来想,这才是导致她没有滑向黑暗的原因。

破冰

杨柳感觉她必须做点什么了,李宇春太封闭了。她难以找到途径接近她。有个观念在李宇春脑中根深蒂固,她是个歌手,所以她和唱片公司太合麦田那边的人走得更近。杨柳向那边人打听,得知李宇春上开心网,“有一个加菲猫头像的是她”。

她一天到晚盯着那个加菲猫,发现她经常在半夜3点钟上去偷菜。她就在那时候逮住她,和她说话。她也偷加菲猫的菜。“你必须要接近她,所以你就只能够看有什么机会能够跟她建立一个交流。”下次见面,话题有了,“哎呦,昨天你偷了我的菜。”

当时,陈可辛导演的电影《十月围城》希望李宇春参演,杨柳加入到游说工作中。持续几个月,隔几天就给她发长篇大论的短信,多半是不回信息的。每次被挡回来,她就会对自己说,要不再坚持一下。她推着她往前走。春春,导演来了,见个面吧,要不不礼貌。春春,要不先看看剧本吧,演不演再说。

让李宇春成为演员,并不是杨柳计划的一部分,主要是想帮助李宇春打开自己。音乐就像一个避难所,她长期躲在里面,不和外界交流。而剧组就是一个流动的小社会,她要与其他明星打交道,与导演打交道,与服装、道具、造型师打交道……

李宇春最终答应了,那是她的第一部电影。“能感受到大家的真诚。看到导演和剧组那么执着地找她,她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。”杨柳说。

其实李宇春心里也有另外一种打算。她想着,若是演砸了,就再也不会有导演来找了。那时她内心很烦杨柳,见面就吵架。

事后看来,建立认可的过程非常漫长。一个关键节点可能是拍最后一场戏时,杨柳在睡梦中被李宇春的电话吵醒。时间是凌晨3点。她想一定是十万火急之事,因为以前李宇春从不会主动联系她。电话那头说:“你骗我,不是不摘帽子吗?”

进组时,李宇春的角色造型是梳着长长的辫子,戴着一顶棉帽子。她不适应角色的长辫子,与杨柳约法三章,任何时候帽子在头上都不能动,眼下正在拍爆破戏,帽子被导演要求摘掉。

为什么对戴帽子这么坚持?她将其归于一种奇怪的安全感,好像帽子在,就在电影这个陌生的冒险岛上,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但她无法自己与剧组沟通,“我完全是自闭儿童,我都不跟别人讲话的。”

杨柳赶紧找导演身边的人。“真的不能摘帽子。摘了帽子,建立的信任就毁了。”导演很为难,剧情是尸横遍野,旁边人胳膊都没了,怎么能有一个帽子戴在头上不被炸飞呢?

杨柳保住了那顶帽子。电影里那是个不合理的镜头,帽子安安稳稳地戴在死去的角色头上。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感,导演妥协了。后来,剧组的造型师还开玩笑地送了李宇春一个戴着帽子的玩偶,“你的帽子永远别摘”。

2013年李宇春去演赖声川导演的话剧《如梦之梦》,是又一个大跨步。听说赖声川导演有一部非常重要的戏剧在筹备,杨柳决定先不问李宇春的意见,自己去联系赖声川的剧组。她相信话剧表演能够继续打开李宇春的自我封闭。起初,李宇春和赖声川都对这个事保持怀疑,结果见面只聊了半个小时,两个人就都改变了态度。这可能有一种奇妙的机缘,赖声川喜欢李宇春的纯真、干净,而李宇春看的第一部话剧就是赖声川的《暗恋桃花源》。他们很投缘。

“她如果遇见好的老师,会成长得很快。”杨柳说,“我觉得赖老师是那个能够帮助她丰盛和变得更开阔的人。”

话剧在那一年成了李宇春的主线。与拍电影不同,她与话剧演员们朝夕相处。每天去排练,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一二点,连续一个多月,然后是5个月的巡演。她主动放弃了明星待遇。那是学生时代之后她再也没有过的体验,坐着大巴往返,所有人一起吃盒饭。

最初和大家相处时,她是扮演一个观察者,看着大家吃东西、聊天、踢毽子,后来,她也加入了踢毽子。有的演员买了麻辣烫,喊她一起吃。她感动了许久。“当时为什么特别想哭呢?”她对杨柳说。

演出谢幕,给她的呼喊声总是全场最大的。她为此惶恐,她只是个配角。她问赖声川,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。“你一点都不应该困扰,你带了多少年轻的观众走进话剧。”赖声川回答她。她有所释然。

另一边,杨柳需要顶住压力。“公司那边不好交待。”商演都停了,一场话剧的酬劳是5000元。

她依然是个敏感的人。有一次,搭对手戏的演员对李宇春说,他所在的小剧场要有演出,邀请她来看。她很开心地答应了。但那人马上说:“还是不要了,那个地方人太多了,你很不方便,你要不是李宇春就好了。”

如果对话在这里停止,对她情绪也不构成影响。那个演员又喃喃地说了一句,“不对,应该说你要是李宇春就好了。”她感觉就像被“猛插了一刀。”

“你是一个躯壳,你是个符号。”她在这话里体会到另外的意思,“你现在活着的这个人不是真正的李宇春。”

解锁

开拓疆域是在那一年前后启动的。她觉得她离生活太远了,她要寻找工作之外的爱好。于是,她自己装修房子,学着做菜。腿受伤后,行动不便,她捡起了多年没碰的吉他。每解锁一个新技能,她就离过去那个封闭的人更远了一点。

她研究起摄影,上网自学。她计划拍一组肖像,人选是朴树、周迅、张亚东。同签过太合麦田,李宇春与朴树都是内向的人。拍他那次,朴树正处于闭关阶段,她去他家里。半天下来,两人都不怎么说话,就是坐在房间里一首一首地听歌。

她对艺术产生了兴趣。不只是对纯粹的美的欣赏,她在里面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,看到奔涌鲜活的感受。她认为那正是她所缺少的。她需要一种新的刺激。

艺术顾问邓理承认他刚认识李宇春是带着偏见的,觉得她不过是想“贴标签”,但接触下来有了很大改观。他感觉她确实大量看展,有自己对艺术的审美。

去威尼斯双年展时,她被关小的影像作品《大卫》吸引。“每个人都去看大卫,有的时候远,有的时候近,有的时候他被印在T恤上面,有的时候被印在什么卡片,我们每个人都在消费他,吃掉他,有的时候我们破坏他,然后又仰望他,然而我们却不知道为什么,我们却不知道他是谁,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大卫是谁。”后来接受许知远采访时,她说。

坐在那个小小的展厅里,她独自把那个视频看了3遍,又静静地想了一会儿。她想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网络暴力。“那种平庸之恶,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宇春是谁,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。”她好像跳脱了出来,俯视过往。

艺术也反哺了她的音乐。最新一张专辑《哇》的音乐监制陈伟伦回忆,专辑最后一首歌李宇春写出来以后,始终没想好名字。希罗尼穆斯 · 博斯的画作叫《人间乐园》,李宇春和陈伟伦有一次聊起了这幅天堂、地狱、人间的三联画作,“也许,叫《人间乐园》是最适合的。”

2018年她决定发起艺术公共项目展《流行之菜市场》。邓理知道,这是个有风险的举动,艺术圈一定会有质疑的声音。和李宇春聊,她很坦然。她不认为持古典主义艺术观的那些人错了,她只是与他们扮演着不同角色。她就要从外界打破圈层。

她非常投入,光是和邓理的会就开了至少十几次,每次四五个小时。他叫她“会长”。

在这个过程中,邓理明白了她参与艺术的更深层动机。通过更平静的语言、更具象的物质,她多了一层抒发方式。“她内心有很多很热烈、很激烈的部分,她是想要通过艺术去表达内心。”

他们一起去看路易斯 · 布尔乔亚的展。李宇春很喜欢一个作品,两个螺旋状的人紧紧拥抱在一起。邓理觉得李宇春有点符合那个作品的意象,“外部的看法和她对自己的看法纠结在一块儿。”布尔乔亚有抑郁症,但没有因为抑郁症而伤害到自己,艺术变成她的纾解之道。邓理想,李宇春与她有些类似,“艺术是有一层这样的功效的,你很多愤怒是会被化解掉的。我觉得她越来越懂得疗伤了。她那一层壳越来越软了,因为她自己懂得了怎么处理伤口。”

这几年,变化确实在李宇春身上发生了。她更松弛了,能够重新看待当年围绕她的种种讨论。“比如说关于草根的问题,关于传统审美的一些东西。其实我觉得都是非常有价值的。”她说。

看着那些新时代的流量小生,迅速得到主流的推崇与业界前辈的呵护,她感慨时代变了,他们是幸运的,无需走她曾走过的路。但是同时她又觉得,也许正是因为这样,他们反而又少了一些反叛精神,因为所有东西都是在呵护着他们,他们也同时在被这些东西所绑架着,没有办法去做到真正的引领和输出自己的价值。不断崛起的新的偶像,分享着新闻头条,可能也分走了她身上的压力与注意力。她觉得这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问题,对她而言,比较自在的一点是,会有空间去创造一些东西,“我觉得之所以没有事情做,是因为你并没有创造,不能怪别人。”

那场网络狂欢已经远去了,但时不时,还是会有流言出现。去年她在戛纳,穿着晚礼服参加品牌方的活动,旁边站着位西装革履的老头给她当保镖。网上开始传,李宇春和老头结婚了。春爸春妈都急了,她被逗乐了,完全不在乎。

与父母的关系,重新亲密起来。她经常给他们打视频电话,做了菜会拍图片发给他们看,去年还带着一家人去了非洲。她介绍父母给《人物》采访,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事。采访结束,她给父亲发了个红包,“老李,这是打给你的出场费。”打开一看,一块钱。

曾经的她尽量避免和别人吃饭,怕因为自己不自在而引起别人的不自在。2012年拍《龙门飞甲》,演员们轮流坐庄请客吃饭,轮到她时,她迈出了这一步,但招呼大家时,还是拘谨得不行。现在她变得更愿意聊天了。和一个外国朋友见面,用英语一聊就是4个小时,语法都顾不上。她惊讶自己怎么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。

接回故事的开头,她最终说服团队,参与到《我就是演员》。“我上一次去所谓的参赛是15年前,我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。为什么15年之后要去比赛呢?”不是为了展示演技,真正的挑战是,大众眼中作为符号存在,但不是作为鲜活生命存在的自己。她将其视为一种行为艺术,“是不是除了音乐,还有其他的艺术载体可以表达你想表达的东西,表演是否是其中一种呢?你在不同的角色里面,你把自己藏进她的身体里面,你跟随着她的情绪,你说出了她想说的话。其实,那些喜悦也是你的,那些悲伤也是你的,那些话也是你想说的。”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,她想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
她成为了整个节目里的惊喜,作为非专业演员,总体而言她的演技收获了肯定。她演了五幕戏,每个角色身上都能找到曾经的影子,比如孤独,比如舆论伤害。她选择角色,角色也选择她。她期待对内心的挖掘能够更深一些。

人际交往中,她依然是被动、内向的人。但你依然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她的冷幽默。吃饭时若是有人谈起工作,她会抛出口头禅:“雷公不打吃饭人。”参加《我就是演员》时,导演吴彤给了她一个雪糕,下次见面,她就管他叫“雪糕男孩”。

只是某些时刻,以为已经摆脱的感受会在内心深处唤醒她。几年前在台北夜市,突然一种失控感降临,她一直往前走,不敢停步,害怕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。但并没有人认出她。“我其实是对人群有恐惧的。你觉得这个东西并没有对你造成伤害,但突然某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,让你自己意识到,原来我是受过伤害的。”

但没有别的选择了。李宇春深知这一点。

没有变过的,只有她对音乐的爱。她始终专注认真,印在专辑上的歌词,一个整句的空格和断行,都要符合唱的节奏。她亲自参与设计演唱会的每一个环节。在她看来,那是一套完整流程,所以不设返场,“设计完了,就是演完了”。《人间乐园》先后录了19个demo,不断修改。全部都录完了,在去意大利的飞机上,她听到有婴儿哭,得到了启示,决定在那首歌的结尾处再加一段八音盒配乐,为沉重的乐章添加一些希望。 

去年她父亲找杨柳谈到让她退出演艺圈的那个晚上,李宇春加入讨论。

“爸爸,我达到今天这一步,其实是无数次的跌倒,整个团队磨合、试错。我常常会觉得我都做不到,真的太难了,所以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?你太轻率地就讲出这句话了。你还得往前走。”她说。

过往在,人群在。她也会一直在舞台。

谈成名之初

  刚刚进入到这个行业,各方面都非常敏感

人物:其实你是一个内向的人,参加《超级女声》时,需要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吗,尽量外向?

李宇春:没有啊。因为那个节目是在大家还不知道选秀的时候,相对来讲大家还是比较单纯,而不像现在都已经知道选秀的一个模式,那咱们要讲什么故事,要干吗,都有一个套路了。那一届大家也不知道真的比完就不一样,更多的是未知的。

人物:有一件事情很有趣,“超女”出来那么多的女孩,为什么这些人并没有像我们想象得走得那么近?

李宇春:我们就是不同的个体啊。大家聚集在这里,参加了这样一个比赛。然后每个人的道路不一样,签约不同的公司,发展的方向也不同了。

人物:但签约是后来的事,最开始还是在一起。是因为那个时候投票的竞争机制吗?不是你,就是她了。而且那时候你们都那么年轻,这些是原因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。那时候不是媒体老问,谁是天娱一姐,我就觉得问题很怪,因为我的唱片约在太合麦田,所以我跟天娱只是半个约,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一姐。

人物:有其他人情上的原因吗?因为你被嫉妒吗,或者说是你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个关系?

李宇春:我觉得首先我肯定是不擅长处理这个关系的,这个东西到今天我可能都不擅长处理。以前更没有人聊,我现在偶尔还会问一下杨柳。这方面我一直是不怎么有那个天线的。然后那个时候就是,很多东西我自己不愿意表达什么的,反正就这样了吧。

人物:当年在天娱,为什么总不想接商业演出?

李宇春:有一部分是对公司不信任,我不愿意过多地参加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,我觉得是基于一个音乐人对舞台的一种要求和坚持。因为你知道中国的商演,有设备条件比较好的,也有简直差到谷底的。去试过那么两次之后,我就觉得这个事不能干。因为你干多了,你的心气就没了。那时候他们叫跑个场,就是挣个钱嘛。但是我觉得天天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,你怎么会往上要求呢,你怎么会想做更好的音乐呢,因为那不就是已经足以养活你了。

人物:为什么跟天娱派给你的经纪人没有办法达成信任?

李宇春:你刚刚进入到这个行业的时候,各方面都非常敏感。实际上他又没有给你一些引导,专业性上面的,或者是心理上面的,都没有。他只会每天让你去参加不同的活动,但是你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参加这些活动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你就会很逆反。

谈信任

  有没有投入,有没有用心,能感受到的

人物:天娱在哪些方面改变了你?

李宇春:(想了一分钟)没有。我的关注点不在这个,我为什么那个时候跟太合麦田的人更好呢,因为我觉得我就是应该在音乐的这个圈子里头。我几乎那个时候就不去天娱,我对他们没有太多的诉求,我没有太多的欲望,我也没有说我一定要接多少演出。快到2009年的时候,龙总来天娱,其实那个是挺大的一个转变的,我跟天娱的关系才开始慢慢地走近。

人物:改变一个人不是很容易的,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在一个娱乐工业里,天娱又是这么庞大的一个机器,你反倒活成了一个反天娱式的存在,怎么解释这件事情?

李宇春:在你今天说之前,我没有这么想过,我就做我自己认为的事情。你现在说出来,我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。

人物:做自己对你重要吗?

李宇春:是非常重要的。

人物:这些年妥协过吗?

李宇春:妥协过。有一些情绪上面的,但是实际上都不是什么重大的决定。

人物:为什么2009年杨柳给你发短信约你吃饭,你一个月后才回复她不吃?

李宇春:我不记得了,因为那个时候不是智能手机,它是单独信息,回复也是单独的。我可能也看见了吧。

人物:那时候不喜欢回人短信?

李宇春:不回。

人物:那时候会觉得自己有点像刺猬吗?

李宇春:当然了,当然会的。

人物:杨柳说刚来天娱时和你吵了无数的架,但为什么最后你信任她了,包括龙丹妮?

李宇春:吵架也是就这个事情进行探讨。没有来一个人我就一定反抗或者接受,你有能力你就说服我呗。虽然是吵架,但是大家还是能够感受到彼此想要把这个事情做好,可能只是因为理念不一样吧,但是你有没有投入,有没有用心,还是能感受到的。所以我们其实都是从这样不停地吵到最后建立信任。

人物:拍《十月围城》 ,当时那个帽子,你坚决不把它拿掉。为什么呢?

李宇春:我因为对拍戏这件事情本身是不自信的,好像觉得有一个那个帽子,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。

人物:那一刻其实是不是没什么理由?你觉得那个坚持正当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我自己特别理解我那个时候的心态,但是现在来讲我肯定是不会这么去坚持的,因为我肯定会考虑到整个电影本身的一个合理性吧。但那个时候你不会去想这个东西。

谈孤独

一方面我是孤独的,一方面我又不想热闹

人物:你微信上的艺人朋友加在一起,有没有10个?

李宇春:有吧。舒淇,还有吴青峰。反正没几个。我一共就没参加过两档节目,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,而且我也不会主动跑去加别人的微信。

人物:但是你也会上《奇葩说》 ,又认识了马东。

李宇春:我没有加马老师(微信)。

人物:所以圈里的各种婚礼很少参加?

李宇春:很少。他邀请你也得认识才能邀请啊。(黄)晓明结婚我去了啊。

人物:演艺圈很多时候都是你给我一个人情,我给你一个人情,是不是很难拒绝?

李宇春:我自己不是特别喜欢。所以你看我演唱会很少请嘉宾。当然有那种就是你朋友的嘉宾了,但也有很多嘉宾其实是换的,就是你来参加我一场,我去参加你一场,你会觉得特别没意思。我现在都很少叫这个哥那个姐的。

人物:哥和姐这个称呼的背后,你讨厌的是什么?

李宇春:就是那个氛围。特别不喜欢,特别不喜欢。我真心地认为他是时候他就是,比如说有的时候我叫张亚东,我还是会叫东哥,但是我不是那种,你明白吗,就那种张口就叫的我就受不了。那个时候我也不叫丹妮姐。我那时候老叫她丹丹,逗她玩儿的时候。

人物:创作的话其实还是面对大众的,你相对来说更内化一些,会觉得是一种遗憾吗?会成为创作的阻碍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这个东西是这样的,我自己虽然可能不是混在这样的一个圈子里或者怎么样,并不代表说我自己没有这样的感知能力,对于很多东西的一个吸收或者是一个积累,我倒不认为说我一定就完全没有。

人物:孤独带给了你什么?

李宇春:一种思考的习惯。因为你孤独的时候,你自己去想很多东西,自己去消化很多东西,也会看明白很多东西。

人物:除了这些好的一面,孤独也会反噬你,也会消耗你,会这样吗?

李宇春:它就是我的生活,我生活就是这样的。

人物:这个词对你来讲不是一个贬义词?

李宇春:不是不是。

人物:很孤独的时候,你会哭吗?

李宇春:我就会想,我就会唾弃我自己,但是我不会哭。

人物:孤独是无解吗?

李宇春:就一方面是觉得你是挺孤独的,但另外一方面我又觉得我不想热闹。比如说那时候他们也有很多人说去唱K或者干吗,我不想去。比如说那个时候就有很多这个圈子里面的人,包括别家公司的,来来往往地串,我很逆反这个东西,我不想混圈子。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跟这个圈子始终保持着一种(疏离),不是我刻意为之的,反正我就一直这么待着,我觉得挺好的。

谈网络暴力

  经历过的东西不是完全没有痕迹的

人物:这种喜欢独处的性格,是进了演艺圈之后所塑造的,还是早年就已经变成这样?

李宇春:以前我就不是一个多么喜欢热闹的人。当然我觉得更多还是由这个职业造成的。

人物:那几年的网络暴力加剧了这种封闭?

李宇春:肯定有。

人物:那个时候如果要找到亲近的人来分享你的内心,那个人会是谁呢?

李宇春:不怎么分享。我觉得我遇到的那些东西,其实别人没有办法帮助你。

人物:没有人能帮你消化,这个判断的依据又是什么呢?

李宇春:因为没有人有这样的经历啊。我觉得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。

人物:那你自己怎么去消化?

李宇春:想呗,每天想的也不一样,反正我老是会有不同的人在对话,在吵架。但都是我自己,会有那个拉扯的东西。

人物:这个过程真的挺煎熬的。

李宇春:当然。

人物:自我消化,你现在回头看,这是一种最好的方式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要看性格吧,可能有的人早就疯了,他必须要讲出来。有的人他就是需要自己消化的一个过程,跟别人讲没有用,我可能就属于这样的。

人物:你现在回头再看当年的这种处理方式,在网络暴力最严重的时候,如果从头来一次的话,你会换一种方式吗,你会站出来告诉大家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不好说,因为你是站在此刻,现在这个时间点,现在这样的一个女性意识变强的时代。你再去想,你觉得应该这么做,实际上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是不一样的,你刚刚进入到这个职业,你其实面临着很多很多的东西都没有被解决。你就像一个职场新人,你可能没有办法在办公室里面说,我抗议。那个好像是无效的,无用的。

人物:那时候你会对人性有深深的怀疑吗?

李宇春:我现在也会啊。只是说为什么我最终还是会往一个好的方向去生长,就是因为我身边的这个团队,包括我的父母。我的原生家庭是很有爱的。他们对我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。我没有那种阴暗的想法。

人物:那一年你找快乐的方法是什么?

李宇春:那一年最重要的不就是写歌吗,就发了那个歌啊。大家挺喜欢的《下个,路口,见》,我就觉得挺开心的。

人物:这种伤害现在走出来了吗?

李宇春:不知道啊,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又流行起来了。

人物:今天回想你遭受的这些网络暴力,那些打压,你会觉得那些经历对你来讲是一个cursing,还是一个blessing?

李宇春:我觉得它正在形成别的力量,它在未来会成为我的一个财富。我不认为就是说你经历过的东西是完全没有痕迹的,它是在积聚能量的。

人物:你觉得当年的那些负面感受,未来有一天你会把它全部写出来吗,或者放到歌里也好?

李宇春:我觉得不一定,但是也许会是另外一种表现方式。我觉得未必是个人的,因为我觉得那个个人的东西太小了。

谈音乐

  努力与大众认可没有匹配,也会痛苦

人物:在你的作品里面,你自己最喜欢的歌,和你最受欢迎的歌是吻合的吗,会出现落差吗?

李宇春:会啊。比如说我们当时在创作《一趟》的时候,包括《人间乐园》,我们也知道它不会是一个大众向的歌曲。但是我依然会要去创作这样的歌曲。

人物:音乐最大的价值不是被传唱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还真不是。我在这些年是有一些认知上的转变的。在学校还没有毕业的时候,你就会觉得歌手就是唱歌的。但后来你会发现,通过音乐输出的东西好像才是那个音乐本身的价值。所以我认为我不是个唱歌的。因为唱歌的我,只是完成一个技术层面的东西,或者我表达别人的东西,但现在的李宇春她不是这个功能。我还是通过音乐这个载体想要输出自己表达的东西。

人物:你怎么看《野狼disco》这种歌?

李宇春:《野狼disco》我没听过。我老看见它在那个排行榜上面,但是我没有点开。

人物:你对音乐那么有热情,但是最火的歌,你反倒不听。

李宇春:我觉得那个就是一个娱乐,大家好玩儿,我没办法归到一个音乐范围里面。

人物:你自己做过口水歌吗?

李宇春:我做过口水歌,有一些是影视歌曲,电影上面有一些需求,我觉得还能够接受,但是我觉得专辑啊自己的作品啊我觉得我不能接受。

人物:听说《1987我不知会遇见你》这首歌,因为一个词的改动,你把整个歌又重新录了一遍?

李宇春:那张是亚东老师帮我做的,已经录完音了。我每次录完音我就反反复复听这些东西,我就觉得不舒服。录的时候是‘当成玫瑰’,后来我觉得不对,我给改成‘当作’,这就要重新录吧,但是在‘当作’的作字里面我又选了半天,最后是作业的作。我就在飞机上一直在琢磨这个,琢磨了两个小时,就琢磨了这一个字。

人物:我问一个非常残酷的问题,比如说像时尚,你没有像音乐投入这么多,但大家会视你为时尚偶像。音乐你花了这么多的心力,认可度没有匹配你的努力度。

李宇春:对啊。

人物:你会怎么理解这件事?

李宇春:也没办法,没办法,但是它也不会影响我继续做。

人物: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个痛苦的现实的?

李宇春:我就觉得人生吧可能就会有这样的问题吧,不一定就是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如你所想。

人物:你会寻找答案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首先就是我自己做的东西确实也不是那么通俗。另外我这个人也不是一个那么通俗的一个人,我的很多选择其实还是有点怪的。

人物:你的努力跟大众的认可没有匹配的时候,内心痛苦吗?

李宇春:我觉得会有。但是同时有一点,我觉得是可以支撑我自己的。我们也写过大家都会唱的流行歌,比如《下个,路口,见》啊,但是我觉得那都是一个年龄阶段做过的事情。因为那个时候你的认知就是这样的,但是我们不应该寻求一种套路去停留在某一个阶段。我跟一些朋友探讨过这个话题。比如说做一件事情,取得成功后他只会停留在某一个年龄阶段,比如说他还是做同样的节目,写同样的书、同样的歌。因为他可以永远去收割同一拨年龄的人,从方法论上面来讲它叫做有效方法。但是我觉得我自己做不到。这个没有什么对错,但是我这个人是必须要往前走的,我自己知道,某一个世界已经打开,我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,我就得往前走了,所以我觉得我是会变老的一个人。

人物:但我在想,如果你的正面反馈很多时候是来自于粉丝,在粉丝的世界之外,对音乐的正面反馈没有那么多,那是什么支撑着你再往下走呢?

李宇春:其实我的那个反馈好多时候都不是来自于别人,也不一定都是来自于歌迷,我其实对自己好多的评价或者看法,都来自于我。所以我不一定说我要受到别人的肯定或者是否定,这个事情才能推动我往前走。我挺多时候其实自己会有一个判断。

谈变化

  我渐渐地愿意打开自己

人物:你喜欢现在的自己,还是你更喜欢2009年那个时候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自己?

李宇春:我觉得是完全不同的阶段了,那个阶段你自己的那一套事情还没有整明白呢,你还在why me的阶段,为什么会是我,都是个人感受小的东西。所以我觉得它其实没有太大的可比性。我现在虽然说有很多不同的工作,但是其实我们的团队都知道,我的精力80%以上一定是在音乐上的。

人物:这么多年下来,你的清高是更多了还是少了?

李宇春:清高没变过,只是表达方式会有些许变化,但是我大部分我觉得没啥变化。

人物:表达方式的变化是什么?

李宇春:以前就是会很封闭自己啊,感觉就是有一个壳儿。我也不想感知外面的世界,你们也别来打扰我,所以这个是我以前都没有用微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我就觉得只要我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。现在的变化其实就是,当你成长到另外一个阶段的时候,其实你会发现说就没有人会真的是一座孤岛,每个人其实都有关联。我渐渐地愿意打开一些自己,包括跟别人聊天。

人物:这种开放性是因为什么?

李宇春:我确实放松了很多。另外一个就是,我团队对我的影响其实是挺大的,因为知道你自己孤独的时候,你其实没有什么信任的人,触角也不会伸进去。我们这个团队太多年了,大家彼此之间的那种信任和了解,他们跟我的父母都特别熟,就已经好像没有这样的一层隔阂在。

人物:你最喜欢你性格哪一部分,最讨厌哪一部分?

李宇春:我脾气还是有点怪,情绪化的东西会突然就上来了。我会突然不高兴。你可以感受到头上有朵乌云。以前是不讲话,就憋着,现在我就会走人。我是自己把自己给气死的那种。好的部分,好的部分就是,是不是也挺容易就好了的,这叫什么好的部分。

人物:现在很多新的流量明星出现,可能会把一些目光都吸引走。所以其实留在你这边的目光少了,质疑自然也会少了。

李宇春:嗯。

人物:那你会不会担心有一天李宇春不再是众人的中心?

李宇春:我觉得这是个必然的问题,每个人都会面临这个问题。只是说在运动员那儿叫退役,在明星这个地方叫过气,这个没有什么不同。但是我觉得我会比较自在的一点就是在于,我会比较有那个空间去创造一些东西,比如说我会跟团队去创造艺术展,我觉得之所以没有事情做,是因为你并没有创造,不能怪别人。

人物:时代变了,这些年轻偶像,他们可能没有经历过主流打压,以及网络的大规模恶意。你羡慕吗?

李宇春:首先我当然会觉得他们很幸运。但是同时我又觉得,也许正是因为这样,他们反而又少了一些反叛精神。呵护着他们的,他们也同时在被这些东西所绑架着。现在的口号是‘你由我们创造,我们是你的创始人’。如果他没有办法去做到真正的引领和输出自己的价值,那是非常可悲的。

人物:20年以后的人谈起李宇春这个名字的时候,他们会说什么?

李宇春:我不希望他们谈起我,谈起我干吗呀。没有想着他们记住我。

人物:有最大的愿望吗?

李宇春:茁壮成长。

人物:我问一个浅薄的问题,你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?

李宇春:你见我妈妈你就知道了,真的,我就是跟她一样。

谢梦遥/文 摄影 冯志凯(除特殊标注外)/图

(责任编辑:陈锦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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