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月20日，大连10岁女孩琪琪（化名）的父母在朋友圈中发布了一则寻人启事，“希望大家帮忙找找我姑娘，下午3点20就走丢了。”4个小时后，家人找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：琪琪身中数刀，躺在灌木丛中。

上游新闻记者从多方证实，13岁的犯罪嫌疑人蔡某某与琪琪在同一小区，此前曾多次跟踪、强行搂抱年轻女性，一名女性在被跟踪时还拍下了蔡某某仓皇逃跑的照片。

据警方消息，蔡某某到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，公安机关已于10月24日依法对蔡某某收容教养。

受害人琪琪（化名）。受访者供图

10岁女孩下课回家途中失踪

10月24日，上游新闻记者从琪琪家属处了解到，案发的10月20日是星期日，每周日琪琪都会在下午3点半结束美术班课程后回家。

这一天，琪琪却没有按时回到家中。

琪琪的父亲给美术班老师打电话得知，班级其他的孩子都回家了，按照美术班到家的距离，步行时间为15分钟左右，琪琪应该早就到家了。迟迟未能等到琪琪回家，家人便沿着其从美术班回家的路上寻找，通过查看沿途商家监控，终于发现了琪琪身影。

监控显示，琪琪在鹏程街转向进入小路。这条路正是犯罪嫌疑人蔡某某家附近。由于该小路是监控盲区，监控再没有拍到琪琪的行踪，此时是20日下午3时20分。

随后，琪琪父母在朋友圈中发布了一条寻人启事：“希望大家帮忙找找我姑娘，下午3点20就走丢了。”

琪琪的舅舅贺先生说：“这条小路距家只有100多米，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。”

此时，家人有了不祥的预感，他们开始沿着琪琪最后出现的小路寻找。当晚7时许，在小路一侧的灌木从中，家人找到了琪琪的尸体，尸体上覆盖着砖头、编织袋等物。琪琪的母亲瘫坐在地上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。

起初家人曾怀疑琪琪遭遇车祸后被抛尸，然而这个设想很快就被推翻了。贺先生说：“她身上好多处刀伤，头部、脖子、胸前都有伤口，脸上还有被打留下的淤青……”

据家属和邻居介绍，琪琪出生于2009年，今年刚满10周岁，家中还有一个哥哥，在附近的中学就读。琪琪父母为人实在，在小区内开了一家蔬菜水果店，邻居也愿意来到他家买东西。琪琪同学的家长介绍：“琪琪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，也很招人喜欢。”

贺先生说：“琪琪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去别人家。那天原本打算接孩子的琪琪母亲，因为其他事情没接成。偏偏就是这一次，琪琪发生了意外。”

发现琪琪遗体的灌木丛。摄影/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

女孩尸体正对行凶者家窗户

琪琪家人报警后，警方迅速来到现场勘验，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蔡某某。

据贺先生和现场目击者介绍，发现尸体的灌木丛附近、路面都是血迹，一直延续到蔡某某家阳台外的台阶上，20日当晚11时许，警方将犯罪嫌疑人蔡某某控制。

贺先生表示：“据办案民警透露，蔡某某是在他家中行的凶，将琪琪杀害后又抛尸到家对面的灌木丛中。”结合警方透露的案情，贺先生分析，琪琪在回家途中遇到了蔡某某，并被骗至其家中欲实施性侵，遭遇琪琪的反抗后将其杀害。

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，琪琪与犯罪嫌疑人蔡某某并不熟悉，两家同在一个小区，距离不远，蔡某某经常到琪琪家开的蔬菜水果店买东西。

案发前，蔡某某曾来到琪琪家开的蔬菜水果店，询问琪琪的去向，琪琪父亲没有多想，随口回答“上课去了”。家属猜测，此时的蔡某某已预谋在琪琪下课的途中实施犯罪。

在寻找琪琪的过程中，蔡某某再一次与琪琪父亲搭话，询问“你女儿找到没有？”根据时间推算，此时琪琪已经被骗至其家中。

“无法理解他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跟我们说话。”家属表示。

案发后蔡某某的言论也让琪琪的家人几乎崩溃。案发后，蔡某某曾在班级群中发了多条消息，并称自己担心被警方怀疑。聊天记录显示，蔡某某称“11岁的小孩死了，让人扒光给杀了。”“我们俩的血在同一张纸上。”“法医鉴定我俩血在一起，我手不应该那么贱。”

10月24日晚9时30分，上游新闻记者看见，蔡某某家周围仍围满了群众，其家中开着灯，但屋内空无一人。发现尸体的现场正对着蔡某某家的窗户，窗外摆放着祭奠琪琪的蜡烛和鲜花。

蔡某某家的窗户外摆放着祭奠琪琪的蜡烛和鲜花。摄影/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

嫌疑人家长至今未露面

让琪琪一家人感到愤怒的是，案发至今，蔡某某的家长始终没有露面。

10月23日下午，民警曾来到琪琪家里表示，由于蔡某某未满14周岁，白天接受调查后，晚上将由他们父母带回去监管。

“这样的处理我们肯定无法接受，不光是我们不答应，整个小区的住户都不同意。”琪琪的家人表示。

上游新闻记者在走访中了解到，该小区的住户得知蔡某某被放回家后，议论纷纷。一名住户说：“他既然能干成年人的事，就应该承担成年人的责任。把他放出来，小区内的女性将处于危险之中。”记者在业主群中了解到，小区的住户还曾联名反对蔡某某回到小区居住。

据了解，警方短暂将蔡某某“释放”后已于10月24日被收容教养。据大连市公安局通报称，接警后市公安局高度重视，立即组成专案组全力开展侦查。依据《刑法》规定，加害人蔡某某未满14周岁，未达到法定刑事责任年龄，依法不予追究刑事责任。同时，公安机关依据《刑法》第十七条第四款之规定，按照法定程序报经上级公安机关批准，于10月24日依法对蔡某某收容教养。

小区女性曾被多次尾随

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，小区内的住户有如此大的情绪是因蔡某某在附近已经是出了名的“惯犯”，他不止关注琪琪的行踪，还不停地骚扰附近的女性。

住在该小区20岁的小惠（化名）告诉上游新闻记者，自己曾两次被蔡某某跟踪。今年８月初，小惠第一次发现蔡某某跟踪自己，“当时我正在进楼道，他跟了进来。我听到有脚步声，回头一看，此时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跟我说：‘你不要害怕’。”

8月19日下午5点左右，蔡某某再次跟踪小惠，“我刚刚推开单元门，他就跟在后面，一下子冲了进来，吓得我立马又出了单元门，站在门外。”随后，蔡某某也从单元门里出来跑去。这一次，小惠拍下了他仓促逃跑时照片。

据小惠表示，蔡某某身高175厘米左右，体重约有70公斤以上，尽管年龄不大，但是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型。

“小区里还有多名年轻女性也被他跟踪过，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怕。”小惠说。

另一名女性小郑（化名）表示，自己也曾两次被蔡某某跟踪，受到惊吓的小郑还将此事告诉了朋友，并发来了与朋友的聊天记录截图。聊天记录显示，9月30日，小郑刚刚进楼门，蔡某某也跟着进来，并轻微地搂了小郑的肩膀，立马被小郑推开。

国庆假期后，小郑再次被跟踪，认出是蔡某某后，小郑提高警惕快速往楼上跑，快到家的时候蔡某某追上了小郑，小郑赶紧敲了一户人家的大门，“听见敲门声后蔡某某就跑了。”

此外，记者还联系到一名蔡某某同学的家长。据这名家长介绍，蔡某某与自己的女儿是小学同学，蔡某某在学校表现并不好，曾对女同学动手动脚。在上个学期还堵过自己的女儿并强行搂抱。报警后，蔡某某的家长却表示“自己的儿子不是那样的人”。这名家长认为，“应该是家庭教育出现了问题。”

记者多次试图联系蔡某某目前就读的中学，但始终未能接通。此外，记者从知情人处了解到，该校目前已经聘请了两名心理辅导老师，对在校学生进行心理疏导。

蔡某某跟踪年轻女性小惠后被拍下。受访者供图

家属质疑嫌疑人家长是否知情

关于琪琪被害事件，家属还提出了一个疑问：蔡某某的家长是否知情？

记者了解到，蔡某某是大连本地人，其母销售海参，其父在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工作，通常都是在下午五点左右出摊。

琪琪的家属介绍，蔡某某家已经被贴上了封条，警方透露未找到凶器。

有小区住户称，事发后曾看到蔡某某外出与其母亲一同卖过废品，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，“没看出他（蔡某某）有什么异常。”

琪琪家属由此推测，蔡某某是否在卖废品的过程中将凶器丢弃？警方曾将收废品的人带走调查，蔡某某当时卖的废品是纸箱，并未发现凶器。“但是并不清楚蔡某某手中的塑料袋中装了什么。”家属称。

琪琪的家属质疑，法医尸检后表明，琪琪身中7刀都不是致命伤害，系失血过多死亡。案发当天是周日，蔡某某的父亲又是在晚上才出摊，事发时蔡某某的父母有没有在家？

令琪琪家属疑惑的是，蔡某某家为第一案发现场，其父母为何没有发现家中的血迹？蔡某某是如何一个人完成的抛尸，而不被发现？“如果受伤后及时抢救，琪琪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。”家属悲愤地说。

记者试图联系蔡某某的家人，有知情者透露，其父母也正在配合警方的调查，目前暂时已不在该小区居住。记者来到其父母工作的地方，也没能找到其亲属。

蔡某某家阳台外有一扇门，可直通抛尸地，距离不到6米。摄影/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

律师：嫌犯家长若知情或协助则构成犯罪

大连市公安局在通报中称本案为“故意杀人案”。北京尚权律师事务所刑案律师张雨指出，依据《刑法》第十七条规定，因不满十六周岁不予刑事处罚的，责令他的家长或者监护人加以管教；在必要的时候，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养。

同时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》第38条规定：“已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犯罪，因不满十六岁不予刑事处罚的，责令其家长或者其他监护人加以管教，必要时，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养。”

张雨律师指出，“嫌疑人作案时不满14周岁，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我认为如果能够有充分证据证明家长明显放任，不尽管教义务，乃至知情或参与杀人犯罪，就应该收容教养。”

此外，张雨还表示，《刑法》中有关未成年犯罪规定的制定较早，是配合当时的儿童发育情况制定的。但是，近些年儿童的发育与早年间的情况已所有不同，现在十几岁的男孩长的已经很高大了。本案中，嫌疑人的行为包括尾随成年女性等，已经不是孩子的行为了。此前已经有人大代表、法律学者提出希望将未成年犯罪接受刑罚的岁数降到12周岁。

嫌疑人的家长是否参与，张雨表示，“家长不能排除嫌疑，还需要看证据。虽然未成年人不予刑事处罚，但是如果家长知情甚至是协助，例如掩盖现场、掩盖尸体等，那肯定就构成了犯罪行为。”

女童保护专家：应完善收容教养制度

女童保护基金负责人孙雪梅在接受上游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：“从公开报道中可以看出，该案的嫌疑人蔡某某是缺乏性教育的，正处于青春期的蔡某某显然无法控制和管理自己的性冲动，同时也可以看出家庭教育在这方面缺失。”

孙雪梅介绍，有报道提及，受害10岁女孩是被嫌疑人哄骗至家中，我们需要教育和提高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。对家长来讲，加强监护很重要。有消息称，平时家长也很注意，都会接送。但坏人潜伏在身边，有时候防不胜防。

据了解，目前已有法律学者呼吁将未成年犯罪接受刑罚的年龄降到12周岁。孙雪梅认为此事确有讨论的必要。如果不降低年龄标准，那么对于不承担刑罚的未成年人，应当有一套配套的收容教养制度。但目前我国的收容教养制度还不完善，比如没有明确的执行标准和场所，根据犯案程度收容教养时长多久？如何保证有效性？

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 发自辽宁大连